人不中二枉少年

同行(四)



四 日仄 (王天风)


抵达上海的次日,我约了他见面。

时间我定,地点他挑。干我们这一行儿的,多少有些疑心病。能混到这个资历,说什么信任,倒显得虚伪。

路上难得骑云开口,问我:这么多年没见,是不是外面说的王不见王的关系?

屁话。

不用挑明,我也知道,那是他不想见我。

当然,这也由不得他。

说来可笑。上海这么大,想要一个位置不显眼,出入方便的地方,哪里不行?偏要选间俱乐部。放着靡靡之音,演着灯红酒绿。恐怕整个军统,也就他和他那个弟弟,喜欢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调调。还维也纳~

多年不见,他倒胖了些,人模狗样的,乍一看,还真有几分官僚的做派。只是那少爷脾气,却愈发变本加厉:就好比他明知道我习惯早到,却还敢准时。真不知道他的副官怎么能受得了?

是了,我怎么忘了,那是条野狗来着。他自己惯出来的毛病:即使只是一个下人,都有高人一等的错觉。更何况是他的宝贝弟弟——明台。

他爱惜明台,我当然知道。再怎么说我也是明台的老师,如果有其它选择,我又怎么会牺牲自己最优秀的学生。

可这些选择里,从来不包括他。

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?无外乎是想替明台执行死间计划,成全为人兄长的保护欲,顺便做个为国捐躯的民族英雄…听着挺伟大,还不是想着死了一了百了。可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?

我们的生命是属于国家的。这句话是个陈述句,不是疑问句。

他原不该这么天真。

一把年纪,还弄得自己跟当年的毛头小子一样,自欺欺人得让人不忍,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

是啊,早在那时,我就知道,我们是做不成朋友的。只是他可能从未没想到我会选择做他的敌人。也许,是想让他记得有这么一个人,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他,等着抓他的痛脚,不敢松懈,不敢大意,不敢去死……所以,现在格外见不他婆婆妈妈、拖泥带水,却偏要舍己为人的蠢样。

其实大可不必。我会保住明台。因为他死了,有人会伤心。至于我…他说过,自会节哀。又有什么关系?

难为他还记得即兴发挥才是我的特长,这般自作主张,不也风光了几年?现在才说不许乱来,是不是晚了点。

有学生曾经鼓起勇气问我,怎样才能克服死亡的恐惧?我回答他:只要尝过生不如死。就像那段日子,想死,却不能。我却没有告诉他,将来,我们或许要面对另一种:不想死,却不得不死。

一语成真。


我这个人吧,天生就有点无情无义,哪怕哪天真的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,也未免有些虚虚实实的成分。一个人逢场作戏作多了,往往就有点分不清真假,自己都把自己给绕进去了。好在人,只死一次。今年死了,明年就不用等死了。

明楼啊明楼,我是骗你的,但你要相信我。

“抗战必胜。”他的掌心很暖,明显没经历过什么苦楚。以前我就觉得的,那种热度很舒适。只是时间太久,我以我自己忘记了而已。

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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